太原刘建红跳水救人 用生命书写“最美一跃”

　　作为2013年度太原市见义勇为特等奖获得者，刘建红一跃的瞬间，被目击者永恒定格在影像中。他跳水救人的视频，感动万千网民，被赞叹为用生命书写“最美一跃”。

　　刘妈妈：儿子月收入千余元，却曾带头捐款

　　11月23日，太原，天阴得厉害。

　　再过几天，就是刘建红的“百天”。刚进太原市尖草坪区向阳镇西村的刘家时，63岁的刘爸爸正和65岁的刘妈妈生气。因为祖辈讲究不让老母亲给孩子上坟，老两口为此事闹起了别扭。

　　见劝不住老伴，刘爸爸佝偻着背走到窗边抽烟。刘妈妈不言语，坐在床边抹起了眼泪。客厅一角，9岁的涛涛坐着小板凳在看《爸爸去哪儿》的重播。电视中，明星父子们嬉笑比赛，但涛涛始终微微皱眉。

　　刘妈妈说，儿子刘建红救人牺牲那天，家里也特别静。后来，刘建红救人的事情传遍了全村，但大家却刻意瞒着她。不少邻居当天突然都来“串门”，再后来，一位邻居不忍心，点破了事情，刘妈妈守着儿子冰冷的尸体，不吃不喝哭了一天。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但我总能感觉到，他一直都在。”刘妈妈说，直到今天她都不信，守了自己40多年的儿子，就这么突然走了。

　　刘妈妈共有三个儿子，刘建红1972年出生，今年41岁，家里排行老大。平日里，兄弟三人和父母都在院内的平房里居住，老两口住着一间，兄弟三人各住一间。

　　刘妈妈说，儿子从小不爱照相，走时没留下几张照片。唯一一张能拿出手的，是张“破损”的祖孙三代全家照。照片上，刘建红微微歪着脑袋坐在父母旁边，表情像极了在看《爸爸去哪儿》的涛涛。在其右侧的区域，相片被刻意齐整的裁剪掉了一块，“坐在那的，是涛涛的妈妈”。2009年，刘建红与妻子离婚，开始独自抚养孩子。据老人介绍，妻子比刘建红大8岁，是二婚，后来，妻子和刘建红结束了婚姻，当时只有5岁的涛涛被留给了男方。

　　“他们爷俩，日子一直过得挺紧巴。挣点钱，基本全花在涛涛身上了。”刘建红没正式工作，在村里打小工，月收入1000多元。刘妈妈说，因为经济拮据，儿子平日里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。“但我家红红人实在，谁家要有事找他帮忙，他从来不拒绝。知道村里一个孩子得了白血病，他带头第一个就捐了100块。”

　　刘爸爸：咱实话实说，儿子比我勇敢

　　“咱实话实说，要是我……我不会跳的，儿子比我勇敢。”谈起儿子救人，刘爸爸语速很慢，烟屁股被他吸得叭叭响。他说，自己是黄土埋了大半身的人，说的句句都是实在话。

　　9月1日14时30分，太原市汾河老龙头段。那天，27岁的温永鹏和朋友张斌在岸边钓鱼。因久久没有鱼上钩，平日喜好游泳的温永鹏就说要下水游上一圈。谁也没想到，他这一下去，就再也没上来。“天气本来就挺凉的，我还劝他不要下水，但他不听。”张斌事后回忆，温永鹏从汾河西北侧岸边下水，往南游了20多米，游到东侧岸边休息了一下后，温永鹏准备游回西岸。刚往回游了四五米后，他就遇到了暗流，两个方向的水流将他猛地往南推。水流作用下，温永鹏虽然不断扑腾着，变换了好多次泳姿，但始终在水里转圈。之后，他开始向张斌招手，示意自己情况危险。

　　张斌回忆，一见温永鹏浮浮沉沉在水中求救，不会游泳的他，便开始大声呼救。他边呼救，边从河岸西侧往距温永鹏仅几米的东岸跑。而此时，刘建红正巧路过附近，听到有人呼救，他立马骑上电动车赶到了河边，不顾路人劝阻，脱衣跳入水中。

　　据现场目击者描述，刘建红本打算将已漂浮在水面上的温永鹏拖回岸，但因水流太急，第一次营救没有成功。岸边有人劝刘建红放弃，但他却再次逆着水流奋力向温永鹏游去。大约十几秒钟后，刘建红终于拽住了温永鹏。但没过几秒，湍急的水流将他和温永鹏再次冲开。此后，已经失去意识的温永鹏向河道南侧漂去。

　　而此时，刘建红也被水流冲得不停打转，他不断变换泳姿，虽尽了全力，但最终没能游到岸边。据当时岸边一名钓鱼的老者回忆，刘建红快游到岸边时，老人曾努力把渔竿伸向他。可无奈距离太远，刘建红伸了几次手，也没抓到渔竿。在水中又坚持了1分钟左右后，体力不支的刘建红脑袋往下一栽……不久，失去意识的刘建红浮在了水面上。

　　儿子：不要“勇敢”，我要爸爸！

　　涛涛今年9岁，处女座，在村里的小学读三年级。虽说要比同龄的小伙伴瘦小许多，但他一样喜欢奥特曼，喜欢吃零食，家里人多时，涛涛也有点“人来疯”。

　　正值童年最美的时光，妈妈弃他而走，爸爸长眠不醒，自己的生日又成了父亲的忌日。这种悲伤，常人无法想象。“他看着挺活泼的，其实，这孩子的心很重。”涛涛的姑姑说，大哥刘建红走的那天，涛涛不睡觉，趴在床上哭了一夜。就在家里的长辈都担心，9岁的孩子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时，次日一早，涛涛只喝了两口稀饭，便又独自背着书包去学校了。也就是从那天起，原本睡觉要靠爸爸哄的他，好像突然一夜长大了。每天，帮奶奶倒炉灰，给爷爷打洗脸水，成了他给自己安排的家庭作业。

　　在记者与刘爸爸、刘妈妈的交谈过程中，涛涛始终静静地坐在火炉旁，看着电视。见他始终不言语，记者讨好式地和他搭讪：“《爸爸去哪儿》的节目里，你最喜欢哪对父子啊？”他想了半天，指了指电视里，一直笑眯眯的田亮。得到答案，一位随行地同行打趣地问他，是不是因为田亮的女儿很可爱啊？涛涛听了，瞪着两只大眼睛无辜地摇摇头：“我爸爸说过，他游泳很厉害的。”

　　离开刘爸爸和刘妈妈的视线，记者忐忑地问涛涛，“你会不会讨厌我？在家里这么忙乱的时候，还上门打扰，还总问些你爸爸的事。”

　　涛涛的回答声音很小，答案却像极了大人。“不会的，你们来，是关心我们。大家都不闻不问，爷爷奶奶会更伤心吧。”他说，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，都知道他爸爸救人牺牲的事。自从爸爸走后，大家对他格外好，他平时最爱画画，老师发现后都是上门免费教他。

　　每次和涛涛提起刘建红，所有人都说，“你爸爸很勇敢，我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。”但对大家总提到的“勇敢”，9岁涛涛有着自己的理解。或许是因为事情发生后，孩子经历过不少“采访”，说起爸爸救人的事情，涛涛起先的回答多少显得有点“官方”。他会说，“社会需要见义勇为”，会说“爸爸走了，但他的精神留下了，我也要向他学习”种种之类。但当记者小声问他，“是想要爸爸勇敢去救人，还是想要爸爸在身边时”，这个原本平静的孩子，突然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。他用极小的声音，轻轻地说，“不要‘勇敢’，我要爸爸。”

　　结束采访离开刘家时，涛涛懂事地从火炉边拿了一个烤热的橘子，塞进记者兜里。他说，这是礼物。站在一旁的刘爸爸见了，苦笑着摸了摸孙子的脑袋。老人说，大儿子走的那天，送涛涛出门去学校时，也提过“礼物”。9岁生日那天，自己会收到爸爸送的什么礼物呢？刘建红走后，涛涛常问爷爷这个问题。

　　○记者手记

　　见义勇为，人性的本能

　　刘建红到底是怎样一个人？从接到采访任务起，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记者脑中。从业七年，见义勇为的报道此前已写过很多，想来今后也还会写不少，但这些天的采访，让我发现刘建红真的很“难写”：他实在太普通了！普通得就像他所住的那间老屋子，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宝贝让人说道。

　　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农家汉子，想的不过是略显紧巴的柴米油盐，心爱的不过是没了妈的9岁儿子。实话实说，刘建红就是一个普通人，就像在乡村的玉米地里，就像在市井的马路边上，随随便便遇到的那么一个人、一群人，普通而真实。

　　但在普通之外，刘建红又展示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难得的另一面：善良的本能。看到小孩落水，来不及脱鞋就跳下水；路遇歹徒抢劫，大喝一声就冲上去……这个社会总有一些人那么“傻”，他们觉得如果此时不站出来，良心会被谴责一辈子。采访完刘建红的事迹，我特意独自去了河边，在他起跳的位置站了站。这是个特殊的位置，由于河坝落差，面前的河水形成了一个小型瀑布，河水翻滚着倒灌下来，整个水面犹如沸水。一个矿泉水瓶漂流至此，立即陷入了漩涡。面对如此险恶的水面，面对落水者呼救，我相信从这里一跃跳下，唯一的理由就是人性的本能。

　　在河边，一个清理垃圾的老人告诉我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这里就有人溺水。他就见过一个年轻人救了人，穿了衣服骑上车就走。在他看来，有人落水就施救再正常不过了。听了老人的话，我突然觉得，这个世界其实并不糟，因为见义勇为是人性的本能，也是这个社会的本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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