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赵村北坡上梯田里散散落落生长着七、八十棵古老的柿子树,人字道上面有一棵柿子树堪称柿子王。这棵柿子树高约三丈许,树粗一抱还揽不上,树冠为自然半圆形,占地大约四、五十平米,树皮暗灰色,呈方块裂状,枝叶繁茂,叶色随季节而变化。据村里老人讲此树龄大概在三百年以上。
我与这棵柿子树有着不解之缘,小时候经常到北坡上割草、玩耍,这棵柿子树也自然成了常常光顾的对象。
春天,去北坡的麦田里采荠荠野菜,几个小伙伴少不了在柿子树上荡一会秋千,或者比赛谁攀树攀得高。有一年春天,天气特别的干旱,连麦田里的荠荠野菜也长得很少、很小,而这棵高大的柿子树仍然绿洒蓝天,为了解决填饱肚子问题,祖母不得己出主意,让采摘一些嫩柿子叶,给我们做成采团子,以树叶代粮食。于是,每天放学后,挎上篮子到北坡挑摘肥嫩的柿子叶,便成了必修课。现在想来,仍不由地从内心里感谢这棵柿子树,是它帮助我们度过了粮食短缺的饥荒年代。
夏天,当柿子结果有“清凉油铁盒”那么大时,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开始打柿子小果的主意了,在柿子树上挑拣那些个头略大的绿果儿,每人采摘十头八个或许更多,深埋于树下的土堆里,过上十天左右,小伙伴们再一齐来分享自己的“劳动果实”,此时,变成棕色的小柿果,说明已脱涩“成熟”,便可食用了,虽然不甜不香,还略带怪味,但在那时候,小伙伴们仍然吃得津津有味。也有的时候,小伙伴们满怀希望地上了北坡,却不料“劳动成果”被野狗、野狼之类刨开糟蹋了,一个个都表示义愤填膺,但也无可奈何,只好换个地方再埋一堆柿子果……
秋天,是收获的季节,满地绿旺旺的柿子树缀满了红灯笼一般的圆柿果,把北坡装扮得象过节一样,小伙伴们在柿子树上玩得可开心啦,捉迷藏,荡秋千,寻找软柿子,逮萤火虫……如果是星期天,直到天深黑玩得都不想回家了。到了生产队收获柿子的时候,也是小伙伴们最快乐的时候,那几天,小伙伴们帮着大人摘柿子,树梢细长,一般大人们不敢攀过去,小伙伴们却凭借灵巧的身子,一跃而上攀到了树顶,把那些难够着的柿子给大人们摘了下来。更为得意的是小伙伴们在树顶摘柿子,还能优先品尝熟透的软柿子呢!因为熟透的软柿子大多总是生长在树梢上,特别是树梢上被鸟啄过的软柿子,因破皮后被太阳晒得久了,吃上一口赛蜜甜,小伙伴们争先恐后寻找鸟啄的软柿子,那种欢快场面,时至今日记忆犹新。
冬天,寒风阵阵吹来,渐露枝干的柿子树傲然挺立在北坡上,柿子叶由绿变黄变红,“晓来谁染霜林醉”,随着西北风狂刮,把北坡变成了红叶的海洋。这时候,我们几个小伙伴就该完成为家里养的猪啊、羊啊贮备冬季草料的任务了,每天放学后,背上篓子,带上耙子,去柿树下面搂那落下的柿子叶,此时,有的柿子叶还未脱落下来,性急的小伙伴便攀上树枝使劲摇了下来,不一会儿,飘飘洒洒的柿子叶便铺满了地上,小伙伴们忙活一阵,很快就可以满载而归了。有时候,小伙伴们上树摇柿子叶还能得到意外收获,偶尔发现树梢上挂着一两颗因漏摘而熟透的柿子,变得黑红黑红的,有的甚至已开始干瘪了,这时,务必轻攀轻摘,才能一饱口福。如果一不小心触动柿子,就会跌落树下摔得稀烂,望着不翼而飞的“美食”,小伙伴们深感惋惜,只好咂咂舌头而已。
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那年,恰好有柿子王的那块耕地分给了我家,虽然树周围有百余平米的地方庄稼长得很矮小或者根本长不起来,但柿子树带来的丰硕成果,却大大超过了那一点点损失,的确是一块“金不换”耕地。每年深秋,到了采收柿子时节,全家人起个大早拉上平车,带上口袋、箩筐、吊钩、扁担等,赶往柿子地,望着满树火红火红硕果累累的柿子,大家都掩饰不住丰收的喜悦,纷纷上树采摘起来。每当此时,我都会想起已过逝的祖母〈祖母的坟就在附近地块里〉,——如果她老人家健在的话,看到采柿子的热烈场景,甭提会多么高兴啊!我还要告诉祖母的是:再也不用为粮食短缺以柿子叶来代替而担忧了,如今家里产的小麦吃不完,请祖母安息吧!猛然间,听到侄女在柿子树上唱起流行歌曲,我收住思绪,又回到采摘柿子之中,不知不觉口袋也装满了,箩筐也装满了,足有八、九百斤之多。抬头望去只有树梢上仍挂着五、六棵柿子果,淘气的侄儿跃跃欲试要上去采摘,大哥连忙挡住了他,说道:留着这几棵柿子吧!但愿它明年会给我们带来一树更加繁茂的柿子。是的,农人的最大心愿就是年年丰收,连年有余,而只有改革开放的春风,才能使农人的心愿得以满足。
因为北坡的柿子树,也使北赵村农家生活增添了一股浓浓的柿子味。收获柿子后,晾晒两三天,家家都忙乎起泡柿子了,泡制柿子讲究要用苦水,经苦水泡制的柿子味甜且不易变质,如改用甜水泡制柿子则品质差远了,那时节,村里的两口苦水井成了香饽饽,村里人排上长队去挑水,邻村人也拉着水桶来借水。那几天,大家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均离不开柿子和苦水,“谁家去年泡柿子用的水质不好,一缸柿子全坏了”。“谁家今年产的柿子真够多的,五大缸都泡不完。”“谁家今年会管理柿子树,产的柿子个头真大”。经过十多天的辛勤劳作,泡制柿子便告一段落了。接着是旋柿饼,这种活儿一般是在晚上加班干的,夜间,你看谁家院里灯火通明,那准是在旋柿饼,一条板凳架上自制的旋饼机,农人一手握旋刀,一手摇旋机,长长的柿皮拌随着“吱扭吱扭”响声而旋起,一个个水灵灵的柿饼也随之脱颖而出。那几天,家家户户都要晒上三、五苇席柿饼及柿皮,农家院落充满了柿香味,就连整个村子里的空气也弥漫着柿香味。
严冬到来,经过一年劳作的农人也该享用自己的劳动果实了。中午,破开柿子缸上面的冰层,捞上一碗泡制好的甜柿子,美滋滋吃上几颗,一下子就冰甜到心窝里,在那苹果、梨比较稀少的时期,柿子也算是上乘水果了,还能与新疆的“围着火炉吃西瓜”相媲美。柿子经泡制后变得香甜了,而泡柿子的水变得微酸了,农人们把柿子水一过滤,还可变成柿子醋,这种柿子醋,虽然没有米醋之酸,没有高粱醋之香,但这是原汁原味的,是保健型的,是廉价的,是农家生活不可或缺少的土特调味品。把柿子皮切碎掺入棒子面,蒸成柿子皮窝头,会使窝头身价倍增,变得又甜又香了,这又为丰富农家饭桌生活增添了新花样。再说柿饼,更是逢年过节农家招待亲朋客人之佳品,软软的柿饼,厚厚的白霜,吃在嘴里,甜在心里。写到此,我再次由衷地赞叹坡上的柿子树,不择土壤,不畏旱涝,只求为人们多做奉献,柿子之情永远铭记。
(山西省临汾市农业委员会 赵玉山)